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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育之恩大,还是养育之恩大,这是个难有定论的话题。
但河南女孩张白鸽却说,有时候亲情并不需要血缘,养育之恩值得她用一生回报。
1997年,几个月大的张白鸽被父母遗弃在路边,现场有许多人围观,却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。这时,50岁的单身汉张双奇挺身而出,将年幼的白鸽抱回家,收养了她。
此后,这一老一小,两个人相依为命,过着清贫而又艰难的生活。但生活再苦,张双奇也不曾苦过孩子,哪怕捡垃圾,也要供她读书,支持她创业打拼。
24年过去,当初那个无依无靠、瘦弱可怜的女婴,因为养父的庇佑,得以成长为一名独立自主、身价过亿的“女强人”。
却在事业如日中天时,她毅然选择关掉公司,买下一辆房车,带着养父去全国旅游。
她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呢?事情还得从头说起。
1997年3月11日,张双奇和平时一样,走在下班回家的路上。在经过一处地方时,忽然看到前面有一大群人围在一起,好像在看什么热闹。
在好奇心的驱使下,张双奇也凑上前去瞧了瞧,没想到,人群正中央的地面上,竟然躺着一个被棉布包裹着的、哇哇大哭的小婴儿。
这个婴儿看上去也就几个月大的样子,不知道被谁、什么时候扔在这里的,对此人们议论纷纷,都在谴责孩子父母的狠心,却没有一个人伸手去抱抱这个可怜的婴儿。
当时正是3月的天,还远没有转暖,天气依旧很冷,凉风刺骨。看着这个可怜的婴儿,在人群包围下哭得撕心裂肺,小脸涨得通红,张双奇的心也被狠狠刺痛。
他来不及想太多,连忙走上前去,脱下自己的外衣包裹住孩子。一边生疏地抱起孩子,一边观察孩子身上有没有留下什么信物、线索。只可惜,张双奇什么都没有找到。
这时候,天越来越黑,也越来越冷,人群渐渐散去,张双奇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找孩子,于是决定先把孩子带回家再说。
隔天,张双奇一早便去到村委会,把捡到孩子的事情一一说明了。村里连忙派了人,一面到处打听孩子父母的下落,一面用广播寻人。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,却没有任何音讯。
张双奇慢慢明白过来,这个孩子应该是被人故意遗弃的,因为她是个女孩。而那时候的村里,重男轻女的情况十分严重,很多家庭因为孩子过多或家庭困难,会选择丢弃女婴。
白鸽童年照
想明白这一点,张双奇决定自己收养这个女婴。虽然他时年50,还未成家,也从未帮人带过孩子,但这几天和小女婴的朝夕相处,已让他生出难以割舍的感情,他想着,再难也要把她养大。
养一个孩子,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。最初把小女婴抱回家的时候,张双奇连奶粉都不会喂,还是特地向邻居请教了经验,才知道怎么冲泡奶粉喂给孩子喝。
小女婴身上仅有一套衣服,没有换洗的,张双奇只好又找邻居帮忙,给孩子做了几套换洗衣服、尿片什么的。
那段时间,村里人经过他家都能看见,这个身高不足1米5的瘦瘦小小的小老头,常常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小女婴在怀里哄着,又是忙着喂奶粉,又是忙着换尿布,整个人手忙脚乱的……
但这股手忙脚乱,也让张双奇的生活同时充满了色彩,从前他的生活总是上班回家,单调的两点一线。而现在,他有了挂念,上班下班都记挂着家里的孩子,脸上也充满了幸福的笑容。
由于没什么文化,为了给孩子取名字,张双奇很是琢磨了一段时间。最初,他看着婴儿白白嫩嫩的小脸,柔软得发黄的头发,想给她取名白菊、白花之类的,但都不是很满意。
直到有一天,他在田里锄地,偶然一个抬头,看到天空中飞过一只白鸽,他瞬间有了主意:孩子就取名白鸽吧。他希望这个孩子能像白鸽一样,茁壮成长,自由翱翔在天地之中。
解决了孩子的取名问题,摆在张双奇眼前最大的难题就是生活开支了。原本他一个人顾自己的生活,虽然拮据也还算过得去,现在家里多了一张嘴要吃喝,孩子再大一点还要上学,上班的那点收入就远远不够了。
于是,在日常上班之外,张双奇开始捡垃圾、放羊、种地……凡是可以赚到钱的活,他都不挑,只管埋头去做。在他心里,只要白鸽过得好,他吃再多苦受再多累都是值得的。
就这样,小白鸽在张双奇的精心照顾下,一天天长大了,很快从牙牙学语的奶娃娃,成长为一名中学生,叛逆期也随之而来。
上了初中后,敏感的白鸽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和周围同学的不同,大家总有穿不完的新衣服,而自己却只有几套旧衣服来回穿;每天放学时,大家的爸爸妈妈都穿得漂漂亮亮来接孩子,而她的爸爸,正灰头土脸在路边捡垃圾。
放学时下起了大雨,走出校门的白鸽在一群家长中,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爸爸,那个又矮又老的小老头,穿得又脏又破,手里还拿着捡来的垃圾瓶,正在人群里踮着脚尖张望、寻找自己。白鸽来不及多想,立马躲到同学身后,想装作没看见,悄悄溜出校门。
这一幕正好被张双奇看到,他霎时间明白过来,知道自己给白鸽丢人了,于是收起四处张望的眼睛,把刚才差点脱口而出的呼唤哽在喉咙口,把头埋得低低的,悄悄离开人群。
中途看到人少的时候,张双奇才飞快跑到白鸽身边,一言不发把雨伞塞给她,又飞快跑开了。
事后,俩人都没提过这件事。但张双奇却默默做起了改变,他再也不在白天出去捡垃圾了,而是等到白鸽放学回家写完作业、关灯睡觉后,他才悄悄外出,捡垃圾捡到深夜12点多。
饶是如此,生活依然拮据,白鸽的学费都是靠借钱、四处凑来的,家里的吃喝自然是能省就省。因为家中后院种着一棵香椿树,每逢春天,张双奇都会摘下香椿,腌起来下饭吃。最困难的时候,他们吃了整整一个月的腌香椿。
张双奇是苦惯了的人,但白鸽还是个孩子,看着每天都是同样的菜色,她实在吃不下去;而一想到自己的同学都吃着自己从没吃过的零食,家里变着花样的菜色,她的委屈劲就全面爆发了,一气之下把桌子给掀了。
看着地上散落一地的饭菜、碗筷,张双奇什么也没说,沉默着起身收拾,但颤抖的双手却透露出他内心的无力和凄凉。
白鸽这时候气性也早过了,她心里生出一丝自责,心想:不管爸爸打她还是骂她,她都会老老实实受着。却没想到,爸爸最终一句重话都没说。
那一刻,白鸽内心被强烈的愧疚感萦绕,她忍不住抱着爸爸狠狠地哭了一场。哭声里,父女的心结也悄悄打开了。
从那天起,白鸽懂事了不少,再也不会埋怨和嫌弃爸爸给得不够好、不够多,而是深刻理解了爸爸赚钱的辛酸和不易。
白鸽上高中后,张双奇肩上的担子更重了,不仅要交学费,还有白鸽的住宿费和生活费。至于白鸽大学的学费,也要尽早攒出来。张双奇一面拼命干活,一面最大程度地节衣缩食。
本来,白鸽还纳闷,怎么自从上了高中,每隔半过月回家,都感觉爸爸越发老得快了。直到一次她身体不舒服,在没有提前通知张双奇的情况下,请假回了家一趟,这才发现张双奇的秘密。
那天她回到家,四处找不见张双奇,就一路找到厨房,突然看到桌上摆着的饭菜,一时间泪如雨下。原来,白鸽不在的时候,张双奇都是吃的白水泡馒头,和清水煮的面条。
白鸽曾经万分嫌弃、还掀了桌子的腌香椿,竟是张双奇平日里压根舍不得吃的美食。白鸽摸摸口袋里爸爸给的生活费,顿时明白了这些钱来得有多么不容易。
在那个时刻,白鸽暗暗打定主意:高中毕业后,她不准备继续念大学了。比起读书,她更想赶紧减轻爸爸身上的负担,扛起自己该扛起的责任。
那之后,白鸽总在话里话外透露出自己不想念大学的打算,还和爸爸聊过好几次,谎称自己迫切想去体验外面的世界,以此打消爸爸努力凑钱供她上大学的念头。
张双奇哪能听不出女儿的真正用意呢,只是比起自己内心的愧疚,他更不想辜负女儿的一片孝心。在几次劝说未果后,张双奇看着年纪不大,心智却异常成熟、坚定的女儿,只好郑重地点头同意了。
高中毕业后,白鸽去城里的饭店做了服务员,一个月工资800元。虽然不多,但这些钱足以给爸爸买一张干净柔软的床,略有剩余的钱也都给了爸爸。
在白鸽的催促下,张双奇小心翼翼地坐上去好好体验了下新床,大半辈子没睡过这么好的床,他激动得说不出别的话,只能一个劲笑着感叹:真好,真好。看着爸爸满足的神情,白鸽在心里发誓,一定要努力赚更多的钱,给爸爸买房买车,过上更好的生活。
之后,为了改善生活,白鸽做过很多份工作,做导购,做服装、做美妆,摆地摊,卖小吃……忙起来的时候恨不得自己能有三头六臂,身兼数职。
很快,她的身体就吃不消了,她生了一场大病。为了治病,张双奇拿出家里为数不多的积蓄,带着白鸽去北京寻访名医。
在北京,父女俩住了一个月的地下室,每天往返于医院和租房之间,病情也没有明显起色。最终,因为白鸽年纪还小,不适合做手术,况且他们也没有足够的手术费,于是只好选择回家休养一段时间。
看着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起色的家,因为自己的一场病,再次回归到一贫如洗,而爸爸除了辛苦的工作还要照顾生病的自己,白鸽的内心极度崩溃。她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,一次次成为爸爸的负担。
那段时间的白鸽,每天净顾着生着自己的闷气,谁也不肯见。张双奇知道女儿要强,他不敢多说什么,怕刺激到白鸽的情绪,只好如常给她做好一日三餐,叮嘱她按时吃药,甚至每晚给她打好洗脚水放在床边,等她洗漱完再默默进来收拾房间。
张双奇不会说话,但他却用自己的行动告诉白鸽,爸爸永远是你的依靠。看着默默操劳的爸爸,白鸽有天突然醒悟过来:爸爸这么大年纪尚且如此努力,而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堕落呢?
那天起,白鸽好好调养好身体,就赶紧去超市找了一份工作,日常上班之余,又开始做起了护肤品电商。
这一次,白鸽重新打起精神后,工作也做越顺利,她终于如愿攒下一笔钱,给爸爸盖了三间平房,至此,才终于告别外面下大雨,屋里下小雨的生活。
那一年,白鸽和张双奇第一次在温暖、结实的房子里过年,氛围别提有多温馨。白鸽告诉爸爸,将来她还要给他买更大更好的房子,还要买车。张双奇却说,这样就已经很好了。
可是,这样幸福的日子还没过上多久,在外忙着打拼的白鸽,听说爸爸总是被村里的人欺负,她咽不下这口气,却又斗不过那些人,只好带着爸爸离开老家,去城里租房子住。
那时,白鸽刚装完老家的平房,手里也没有什么钱,只能租到一间很小的房子,她在心里一遍遍发誓:一定要让爸爸过上好日子,让过去欺负他们的人,再也没胆量招惹他们!
在爸爸的陪伴、鼓励下,白鸽也更加有了前行的动力和勇气。很快,她的事业就越做越好,越做越大。
先是成立了工作室,顺利买下第一辆车;然后又开起了自己的第一家店、第二家店……到最后拥有了一个不小的团队。
后来,更如愿在城里买下第一套大房子,又买了第二辆车,最后还成立了自己的公司……
好几年辛苦打拼下来,身价已然上亿。
尽管她的事业做得形势一片大好,但张双奇仍旧不肯闲着,也不想成为女儿的负担,日常他如旧出门捡垃圾,节省度日。
这么多年过去,白鸽已然懂得爸爸的一片苦心,她不再觉得爸爸会给她丢人,而是坦然接纳这样的爸爸,无论外界怎么看,张双奇都是她心里最好的爸爸。
所以,不管生意有多忙,白鸽每年都会抽出时间,带着爸爸外出旅游。每次旅游期间,她都会把和爸爸的视频传到网上,分享给网友们看。
这时候,网友质疑的声音也随着而来,他们在评论区问白鸽:为什么你和你爸爸年龄相差这么大?他那么矮,你这么高,不是亲生的吧?
其实这个问题,白鸽这些年里也偷偷想过,她内心也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答案,只是觉得没那么重要,就一直没问过张双奇。
但另一边的张双奇,却觉得这是一个很重要、也很难启齿的问题,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找时间和白鸽坦白这一切。
一天,白鸽回到家里,看到张双奇一脸欲言又止,又颤抖着嘴唇、说不出口的样子,她就明白了,今天爸爸会告诉她真相。
可没想到,一两个小时过去,爸爸都没有说到重点,就在白鸽准备先说出自己的想法时,爸爸突然开口——
“白鸽,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很久了……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,是我在下班路上捡回来的。爸爸对不起你,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把你抱回家,这么多年也没能让你过上好的生活……
现在我告诉你真相,你要是想去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,我也是能理解的,我绝不阻拦你,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。”
说完,张双奇不敢再看白鸽的眼睛,他害怕从她眼里看到痛苦和埋怨。
谁曾想,白鸽几乎没有任何停顿,直接就说:“其实这一切我早就猜到了,我一点也不在乎我的亲生父母是谁,更不想找到他们。因为在我心里,您就是最好的爸爸,您对我的好,谁也比不了。”
听到白鸽这番话,张双奇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,他转过头来,看到白鸽坦然的笑脸,知道她是真的毫无芥蒂,这才露出了释怀的笑容。
父女俩就收养这事说开之后,他们的生活又恢复正轨,白鸽依然每天忙得脚不沾地,满怀期待为梦想中的生活打拼。
却不料,旧疾复发了。这一次的病情,比之前来得更为迅猛、严重,让她不得不暂停工作,去医院检查、做手术。
也正因为这次手术,给白鸽忙碌的生活按下了暂停键,住在病房里,她终于有时间好好休息、保养身体;却突然发现,那个为自己忙前忙后的爸爸,竟不知何时苍老得更厉害了,平日里看东西、听声音都迟钝了不少。
白鸽猛然惊觉,爸爸也都70多岁了啊,如果自己还这样沉浸在工作里,那么留给她和爸爸相处的日子就不算多了。
虽然这些年里,自己给爸爸买了车子和房子,但白鸽心里清楚,比起这些,每次带爸爸出去旅游时,爸爸才是最开心、满足的。
想到这里,白鸽心里有了主意:等她养好身体,她就要关掉公司、店铺,带着爸爸游遍全国。
这个念头,其实很早就在她心里埋下了种子,只是一直以来并没有来得及提上日程。但现在,白鸽觉得时间已然很紧迫了,如果现在她不能一鼓作气执行,只怕将来更没机会去做。
2021年,白鸽真的关掉公司,买下了一辆房车,带着爸爸说走就走,开启了一段未知的旅程。
一路上,他们去过了广州,上海,山西,云南……品尝当地特色小吃,游玩当地特色景点;路途中闲话些家长里短,也一起看遍山川湖海。
2021年5月26日,白鸽带着爸爸一起登上央视的舞台,当着全国观众的面,讲述自己与爸爸的故事,也一并将自己内心的感恩,和叛逆期的自责,都说给了爸爸听。
白鸽永远记得,之前在另一档节目上,爸爸对涂磊老师说:我闺女是上天给我最好的礼物。
她也永远不会忘记,最初收养她的那段时间,村里有人劝爸爸不要这么辛苦去养大她,送人算了,因为闺女迟早是泼出去的水,早晚要嫁给别人的。
但张双奇说,我就是砸锅卖铁、吃不上饭,也要把她养大!
这一切的一切,白鸽都深深记在心里,所以她才会毅然做出关掉公司的打算。比起赚更多钱,她更想让爸爸在余生过上更好的生活,享尽从前没能享受过的幸福,这就是她当下最重要的事。
所以,在白鸽和张双奇的故事里,血缘、生恩已不再重要,重要的是:抓住有限的时间,陪最爱的人,一起度过最美好的时光。
你养我长大,我陪你变老,虽然难得,但所谓亲情,本应如此。